幻灯二

游荡的孤高灵魂不需要羁绊之地(俄国普通工人特质游荡|八年前,我有一些关于俄罗斯“刻板印象”的照片)

春节的时候,又去了一次俄罗斯,这一次是著名的贝加尔湖,照片还没冲洗出来,倒是想起,2011年,我有过那么一次由于公司团队建设的俄罗斯之行。当时纠结着似乎那样的行程中拍不出什么超越“刻板印象”的东西,但现在回头来看那些照片,觉得其实还不错——而现在,时隔八年,我的“创作”越有计划,就越不知道旅行中“该”拍什么了,或许我还真应该好好把以前那些旅行照片编辑整理出些什么来。

“刻板印象”俄罗斯

摄影/撰文:周仰

刊于2012年3月《旅行摄影》杂志

在这场为期七天的俄罗斯蜻蜓点水团队旅游中,如果有任何只得书写之处,那就只能说说在返程之前那个上午的一件小事。那个上午,利用仅有的一个小时空闲,我得以一个人在酒店周围转悠。这个专业接待中国旅游团的“宇宙大酒店”在莫斯科北边,相当于北京四环和五环中间的地带,周围全是建于苏维埃时期的工人新村。这一切看起来这么熟悉,灰色的天、砖色的划一的房子、变电站外墙上画着的白桦林以及突然杵在面前的巨大烟囱,还有革命造型的雕塑——简直就像在中国。似乎说那个国度“像中国”有些不妥,因为实际上,是我们曾经跟在他们后面亦步亦趋,只是现在他们放弃了那个体制。

有些扯远了,让我们回到那个上午,莫斯科北边的工人新村。就在我晃悠着即将走出那个小区的时候,迎面开来一辆小轿车停在我的边上,坐在驾驶座上的一个看起来比较正派的男人用一种不带感情色彩的语气问我:“你⋯⋯上床吗?”我忘记了这中间他用的那个词,可以?愿意?或者是准备好?反正我径直往前走开了,那车也继续往它的前方开去。那个直接的问题就这么消失在空中。其实这也不算什么事儿,不过,这可是和30个同事一起的“团队建设”,除了那个上午,我几乎没找到任何独自游荡与发现的机会。

英国作家阿兰·德波顿(Alain de Botton)在《旅行的艺术》(The Art of Travel)一书中写道“旅行的现实将不同于我们的预期”。 在这次旅行之前,整整一个月,领导们都用“很快就能在莫斯科红场上一人一瓶伏特加”这样逍遥快活的意象激励我们干活,然而这个意象最终并未实现:实际上红场很小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而后来尝试伏特加我也觉得并不喜欢那味道。似乎十个小时的飞行和莫斯科的阴阳怪气地接导游把大家的热切盼望系数消磨,于是在之后的行程中,只有满腔的不体谅。在圣彼得堡,我们的地接导游是一个普通话带有东北口音的俄罗斯女子,她对政治没有兴趣却不畏惧谈论它,对什么都不满意却终究热爱故土。这似乎不是什么坏特点,或许新一代俄罗斯人的共同特质,我无从求证,但是当时,太多的抱怨让我把导游的话全当作忽悠,而我更喜欢用自己的游荡去发现。

在圣彼得堡团队午餐时,趁着大部队还在胡侃,我悄悄溜到外面。这不是鲜亮的景区,肉色的墙面上,漆开始剥落。街口有有轨电车,一个包着头巾的老妇人在花坛边上卖黄瓜。想要拍摄的时候,却发现没胶卷了。我有些懊丧,转念,却又觉得即便拍了,也又是一张陈词滥调。似乎说到俄罗斯,我们脑海中总已经有一些现成的形容词:空旷、凛冽、丰富;还有现成的影像:芭蕾、奶油蛋糕一样的东正教堂圆顶以及在路边卖蔬菜的老妇人。而我的脑海中,其实还有另一些“刻板印象”。这些印象来源于那些热衷于呈现“后苏联时代俄罗斯”的摄影大师们,从玛格南摄影师乔纳斯·本迪克森(Jonas Bendiksen)的《卫星》(Satellites)到艺术家西蒙·罗伯茨(Simon Roberts)的《祖国》(Motherland),以及许许多多拍摄转型期的前苏联各加盟国的项目,都不约而同地在拍摄庞大的工业遗迹、红星标志、旧日宣传画的痕迹以及整齐划一的工人新村,还有一张张冷峻的俄罗斯人的脸以及受到西方消费文化影响的新一代——没错,即便是现在,俄罗斯也不完全是西方,即便体制上她已经改变。 俄罗斯的灵魂如此复杂,她是世界历史上东西方两种思潮的交汇。在我的感知中,她遥远而又接近,前者因为地理,后者因为历史。在走马观花的行程中,我使用50毫米的标准镜头,冷冷的,看似不远,其实不近。

某种程度上,强调行程的不自由听起来好像为自己没拍出什么深刻照片找借口。这就是作为摄影师的苦楚了,似乎每次出行都被期望带回一些“不一样”或者“更真实”的影像,但作为一个过客,却能看到多少目的地的“现实”?或者说,当我们降落在一片陌生的土地并举起相机,我们到底在做什么?阿兰·德波顿写道,“摄影可以满足拥有美景的渴望;我们对于流逝的美好场景的焦虑随着每一次按下快门而消解。”可如果我们面前的景色并不那么美夺天工,或者说,我们面前的,其实就是别人的日常生活,那么为什么拍摄?苏珊·桑塔格(Susan Sontag)近40年前观察到,“旅行变成累计照片的一种战略。拍照这一活动本身足以带来安慰,况且一般可能会因旅行而加深的那种迷失感,也会得到缓解。”迷失感,确实,在俄罗斯这样一个复杂的国度,游客是容易迷失的。我并非指物理上。我们喜爱为一个地方定性,富的、穷的、现代的、传统的。但在这里,不行。有时候我自己都疑惑为何在某个瞬间按下快门,到底我需要印证某种猜想,还是去推翻?在我之前的经历中,有机会向摄影师西蒙·罗伯茨提问,我问他,作为一个英国人,如何能说那本拍摄俄罗斯的摄影书《祖国》反映的是那个国度的真实?他的回答是,这绝对不是对俄罗斯的“真实”再现,而只是他对那片土地的理解。或许是这样,作为一个过客、一个外来者,我们永远不可能在短暂的行程中看到一个地方的真相,特别是俄罗斯,你永远也不可能真正地理解她或者评估她,所能做的,只有相信。

(本文的照片都用海鸥135单反相机拍摄,忘记了什么胶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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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仰,摄影师、译者,同时在上海外国语大学新闻学院担任外聘摄影课程教师。在上海持续拍摄个人项目,作品关注年龄、遗产与记忆。上海外国语大学广播电视新闻专业学士,英国威斯敏斯特大学报道摄影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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