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灯二

煤矿一线工人工作视频(2019煤矿普通工人一个煤矿一线工人的自白(80后版))

顿悟,85年,男,喜欢读读写写的煤矿一线工人。

01

“小伙子,在哪里上班啊?”

“我在内蒙古的一个煤矿上班。”

“下井?挖煤?”

“呃……算是吧!”

“年纪轻轻的怎么干这啊?这可是吃着阳间的饭,干着阴间的活儿啊!”

这是我今天休班回乡下老家参加同学婚礼时,和一位邻桌老大爷的对话。

我想这位老大爷肯定还是在用老眼光看待煤矿这个“特殊”行业吧,不过这话虽听着瘆人,却也不无道理。

我已经在煤矿工作了五年,一直都是从事一线的掘进工作,它应该算得上是最危险的工种之一了。

每天上班之前都要开十几分钟的班前会议,会议内容就是当班的具体工作安排和永恒不变的安全问题。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句话用在矿井下可不是危言耸听。

开完班前会,就去换工作服,牛仔衣,牛仔裤,胶皮靴,防尘口罩,脖子上再挂一条毛巾。

不管地面上是寒风刺骨,还是烈日骄阳,矿井下都是一成不变的温热潮湿。

换完衣服就去矿灯房里拿矿灯、安全帽、定位器、自救器。

所谓自救器,就是由压缩氧气瓶和气囊等组成的一种便携式供氧设备,能在井下发生火灾、瓦斯爆炸等危急情况时给人提供一段时间的氧气以利逃生。

千万不要小瞧了这个设备,这可是关键时刻救命的东西。

定位器也是每人一个,每个定位器都有编号,每个编号都对应着一个具体的工人,能让地面调度室的工作人员时刻清楚地知道每个工人在井下的具体位置。

它和自救器一样都是关键时刻能救命的东西,万万不可嫌麻烦不带在身上。

这一套装备下来,怎么也得有个十几斤重,但都是工作必须和关键时刻保命的东西,必须得带。

然后就去井口排队下井,我所在的矿井是立井。

有的矿井是斜井,就是从地面到井下是有一定角度的斜坡,工人下井可以坐猴车或者防爆胶轮人车。

立井是从地面垂直往地下钻的井,上班下班就得坐罐笼,直上直下的,就像楼房里的电梯那样。

我工作的矿井深入地下约800米,坐罐笼大约五分钟。

大巷是很宽敞明亮的,就像高速公路上的隧道那样,所有的工人都是从这里走向各自的工作面。

不同的工种去的地方不一样,像我们干掘进的就要去最远的地方。

那里可就不像大巷这样灯火通明了,全靠头顶的矿灯来照明,如果关上灯,眼前可不只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而是比这还要黑,一种近乎让人窒息绝望的黑。

这种感觉,恐怕只有下过矿井的人才能体会。

当然,在井下关灯或者关灯找没人的地方偷偷睡觉这种行为是绝对不被允许的,被巡查的安检人员抓到受处分还是轻的,这可是关乎到生命危险的,一定不能这样做。

02

说到危险,我想起了刚刚参加工作时的一次惊险经历,现在想想还挺后怕的。

我的工作是掘进,大白话讲就是在地底下打洞,继续把巷道往前挖。

刚刚掘进的巷道是必须要做支护的,每掘进一段距离,就要用锚杆和锚索把防护网牢牢地钉在两侧和顶板的墙上,使之成为一个整体,防止侧帮和顶板的煤块脱落造成伤人事故。

那天的一个晚班,掘进机司机停下车,等着我们去做支护,班长正在进行敲帮问顶。

敲帮问顶就是用钢签子敲一敲两边侧帮和顶板,凭借经验听声音,看一下两侧和顶板有没有浮石和剥层,就是容易脱落伤人的煤层或石头层面,如果有就要在安全的地方将其撬下来,然后去做支护,确保施工安全。

这时候,顶板上一大块煤层忽然脱落下来,所有人下意识地往后撤。

轰的一声巨响,顿时眼前煤尘滚滚,一片模糊,防尘口罩瞬间像超出过滤能力那样让人感到一阵窒息,随后就是一些碎石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当时我的心里害怕极了,心跳的幅度几乎可以带动整个身子一起抖动。

之前侧帮煤层脱落倒是遇到过,但是从顶板直接砸到地面上还是第一次遇到。

煤尘太大睁不开眼睛,只能听到班长呜呜的声音。

我心想坏了,班长可能受伤了,因为班长在最前面,我们几个都在后面相对安全的地方,可是那瞬间根本无法看清楚他的位置,也互相听不清在说什么。

大约过了几分钟,没有再听到有煤块或者石块掉落的声音,浓烟也渐渐散去,我的心情稍稍平复一下之后就和我身边的工友急忙用矿灯照来照去,急切地寻找班长的位置。

我们发现了班长之后,急忙跑过去,万幸的是班长没有在脱落煤块的正下方,躲避得也及时,只是被崩飞的小煤块伤到了脚踝,刚才听到他发出的呜呜的声音是在询问我们有没有人受伤,也许是因为我太紧张,也许是因为班长带着防尘口罩,我没有听清楚。

所有人都没事,大家心里都松了一口气,等煤尘散去之后继续工作。

班长又强调了一遍注意事项,一定要确保安全。

当时我的心理就是抓紧下班,升井就辞职回家,再也不来了,太吓人了。

不过看班长的样子,倒是没有受到多大影响,脚踝的伤也没当回事,该干啥干啥。

休息的时候,班长看我还有些不自然,拍拍我肩膀说:“还没缓过来神啊,胆子太小了吧,干我们这行可不能分心啊,要胆大心细,严格按要求、按标准干活,可不能图快图省事儿。”

“班长,你干了几年了?”我问。

“十二年了。”

“十二年都干掘进?”

“嗯。”

“厉害,我现在都不想干了,累不说,还危险,搞不好哪天就交代在这里了”

“呸呸呸,在这里别乱说话,井下最忌讳乱说话了。”班长有点生气。

“哦,呸呸呸!”我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下了班,我请你们几个到我家喝酒去,给你们几个小青年压压惊。可是有一条都给我记住了,今天的事千万不能给我老婆说,如果她问我脚踝怎么受伤了,就说不小心碰的!”班长说。

终于熬到了交接班的时候,我们一起升井下班,当我们乘坐的罐笼上升到地面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那天天气很好,几乎是到达井口的一瞬间,我就被强烈的阳光照得睁不开眼。

尽管如此,我还是贪婪地享受着阳光的照射,感受着阳光的温暖。

一股强烈的安全感和踏实感涌上心头,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头扑进爸爸的怀抱。

03

虽不是第一次下井和升井,但那一天回到地面的心情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仿佛是获得重生的那般感觉。

升井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每个人脸上都被黑黑的煤尘覆盖着,只有被防尘口罩覆盖的鼻子和嘴巴还有本来的肤色,活脱脱的一群黑熊怪。

洗完澡回到宿舍休息了一会,班长就开车带我们去他家喝酒,路上又交代我们到家以后千万不要提井下发生危险的事情,免得他老婆担心。

那天,我们在班长家喝得很痛快,他给我们聊了很多,我们知道了为什么班长能坚持在一线工作那么长时间。

班长和他老婆的父母都卧病在床,他老婆一个人要照看四个老人还有两个上高中的双胞胎儿子,没办法工作,虽说煤矿一线工人的工资比较高,但班长家这种情况,日子过得也挺拮据。

他之所以一再交代我们在他家不要提工作的危险,就是不想让他老婆担心。

他老婆不止一次让他换个工作或者做点小生意,担心他万一出点意外,整个家就没有了顶梁柱。

班长觉得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家里的情况不允许他投资失败,倒不如踏踏实实上班,起码还能旱涝保收。

班长常常安慰老婆说,现在都是机械化了,一点也不累,危险的工作都由机器来做,他只负责操作机器。

虽说此话不假,但是一些机器到不了的地方,还是要靠人工来完成。

了解了班长的情况之后,我们几个工友也都说了自己家的一些情况,大同小异吧,包括我自己,我们都是普通百姓家庭,也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顶梁柱。

若不是肩上有千斤担,谁会在阎王爷眼皮底下讨生活。

喝到动情处,所有的工友都激动地流了眼泪。

班长和我们几个工友,应该代表了大多数一线煤矿工人的现状吧。

从那以后,我们几个人常常在升井之后就一起喝酒聊天,感情也越来越好。

也许是慢慢习惯了这种生活,也许是舍不得几个“志同道合”的兄弟,反正就是我也坚持了下来,这一坚持就到了今天。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收入还可以,像我这种学历不高,又没有一技之长的普通人,只有在煤矿一线才能拿到这相对来说的高收入。

在煤矿工作的这几年,每天上班下班也接触不到其他人,周围都是自己的同事,大家都在同一个环境里工作,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没想到,今天这老大爷会用“吃着阳间的饭,干着阴间的活”来评价我们一线煤矿工人,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不过,几杯喜酒下肚,我又释怀了,管别人怎么说呢,先过好自己眼前的每一天,至于曾经的梦想和未来的打算,以后再说吧,肯定还有机会。

注:本文配图均由作者提供。

今日小知识:

为什么要洗煤?

直接开采出来的煤叫原煤,原煤中混合着许多的杂质,通过洗煤可以分离出煤矸石等杂质,提高煤炭纯度,分出煤的不同等级,不同的杂质也会制作成不同的工业产品,使原煤得到充分利用,避免浪费。

这是伍识的第 187 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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