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灯二

流水线工作要满多少岁(海绵厂普通工人做什么年过50,我在工厂流水线打捞生活)

#守护银龄世界#

我甚至计划好了,打算干到六十岁,手头有了一定的存款就回家养老。

—这是全民故事计划的第672个故事—

2020年,我虚岁51。由于疫情的肆虐,绝大部分工厂都被迫开工迟。加上自个又无一技之长。我三月份从老家来到东莞,经过一个多月的东奔西走,五月份才总算在一家海绵厂找到工作。

薪资待遇:月薪3000;8小时28天制,第二月再加 200,加班按 1.5 倍算。估摸一算,这超出了我以往打普工的薪水。我自以为找到好工了,打算好好干它个几年。

厂房独门独院,地处镇大道旁。整个厂房共四层。四楼为发泡车间(几种化学原料混制发泡而成的毛坯海绵就叫泡),一个泡长宽各一米多,厚度将近一米,重达两三百斤。三楼为放泡的仓库。一楼为成品仓库。

我被分配在二楼的成品生产车间。主要负责配合开机师傅按生产规格切泡。所切的泡绵主要用于沙发和床垫。几百斤的泡每天要切五六十个。遇上切薄的尺寸,我还有点空闲休息。要是切厚尺寸,我忙个不停。师傅倒轻松, 像大爷一样坐在机台前看着。有需要打包的成品,我一个人干不了,他才不得不配合一起干。

这是一家老龄化工厂,五六十岁的大有人在。我跟的第一位师傅,广东梅州人,比我大两岁,普通话说不标准,大伙都叫他梅州佬。梅州佬在这厂干了十五六年了。不过一直没得到重用。跟他工龄一样长的同事,还有比他晚进来几年的,都混到了一官半职,拿着不错的薪水。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年他要求加工资,可上面没个明确表态。他心里明白,厂领导那意思很明显,“干也行,不干也行!又不愁没人取代他,再说他都一把年纪了,离开了这厂,到哪还能找到这样的好事。”

这也确是他的软肋。早些年他生气离开过这厂,终因没找到好工作又进来了。更主要的他在这厂里每年都买了社保。他只想在这里熬到60岁工龄期满——老来有工资拿,晚年生活有保障,不要儿女负担。

为此,出于发泄,他常牢骚满腹,说在这个厂里就得要有关系,还要嘴会说,善于巴结。那些所谓的上司就是这样爬上来的。他恨自个性格直,说话冲,以致吃力不讨好。

说来也是,跟他在一起共事就特别辛苦。他所开的那台机基本上切的都是厚尺寸。而且都要打包。我作为配合他的下手,首先是拉泡到机台前,几分钟泡切好,赶紧配合打包。打好的包抬放在拉车上,有了一定的数量再拉着坐电梯下去送到一楼的仓库。如此周而复始,忙个不停。

按说我的手脚够麻利的了,可还是来不及。有时我忙得够呛,忍不住就数落他,“你太愚昧了,又不是计件,开那么快干吗?”他一般不出声,有时还会歉意地笑。当然有时也会发火:“不干就拉倒!要不你去找领导,换人!跟我干活就这样!”

其实我明白,他这是心虚。生怕生产量小了,遭领导埋汰。他更想表现自己,盼着加工资。好在后来招进新人我就没跟他了。

我跟的第二个师傅邵阳老乡,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人长得矮胖, 外号叫矬子。看似笑呵呵,其实脾气火爆。

矬子负责开自动圆盘机,一次性能切四五个泡。虽说也要打包,但切的尺寸薄——毫米规格。矬子开机坐在那里翘着个二郎腿还偷偷打游戏。好在我也有相对的空闲休息。

矬子脾气火爆,凡事依着他还好,稍不如他的意,他就翻脸不认人。尤其最初跟他干,我各方面都不得心应手。常惹得他脸红脖子粗地叫,“快!真笨,还是教不会!”他就是想快,多休息。要拿新人跟老员工比。

几日后,见我干活快了起来,矬子对我也有了说笑。借以吹嘘,这是他教导有方,这归功于他。有时我气得不行就会说他:“一点都不成熟,三十多岁的人了,就像个小孩。”这话说到了他的痛处,他一般不出声。后来的日子,我们虽说也有争执,但较以前融洽多了。

另外我发现这厂里的人特别自以为是。他们仗着进厂早就倚老卖老,言行举止很不友好,厂里公用的的工具,就像自家的一样,他们占着就不给。

其实上述这些还不是主要的,最让我受气的是车间那位外号叫光头的领导。

说来我跟他还蛮有缘分的。因为我俩早就认识了。我们所在地,理发贼贵,单剪就要 20 元。由此出现了好多便宜一半的路边理发摊,这些人都在厂里上班,凭着自己半生不熟的理发手艺利用空闲出来捞外快。光头就是其中的一位。出于节俭我到路边摊理发,跟他认识了。

这回一进车间看见他,我满心欢喜地招呼:“老乡,你也在这里干活呀!”他面带微笑点头应是。我问他干多久了,他说十二年。我又问他工资多少?他答非所问地说:“这厂各方面都不错的,你得好好干。”我笑着点头应是。

光头负责操作一台切海绵的大电脑机。另有两个妇女专门打包。还有个头发花白,年近60的本地佬负责给打好的包写上日期编号,累积到一定的数量就拉走。本地佬应该是管事的,我进来,就是他安排我试工。

一段时间后,一妇女因家中有事,请假回家了。本地佬就叫我去顶替打包。这活儿需要动作快,确实累人。不过想到这是第一次跟光头在一起干活,我还蛮兴奋的。

那回本地佬有事去了,光头就叫我代替他。我自认自个的字写得不错,出于表现,刷刷几笔就龙飞凤舞般写好了。光头过来一瞧,忽然冒出一句: “你这人挺笨的,这个都写不好。”

我心里一个咯噔,光头怎么是这样一个人?仔细一瞧,写得太快,生产年月那块漏了一个数字。我强装笑脸解释,“这没什么,添上就是。”光头面无表情没出声。

同我打包的妇女善意提醒,“干活仔细些,免得挨批......”这时我才知道光头跟本地佬都是这车间管事的,主要负责对当天的生产任务进行人事分配,工作安排。两人轮值,每人管一个月。两人每月的薪水一样多。显然这是关系所致,光头跟车间主管是老乡,本地佬的哥是厂长。

后来发生的一些事还真论证了妇女所说的,光头可不是个善茬。一次干活,光头指着梅州佬所开的那台平板机有意问我,“这机你会开吗?”我摇头说不会。光头面露嘲讽,“看来你很笨,干了这么久还不会。”我强忍着怒火说:“哪有那容易的事!又没人教!”光头自我卖弄,“这机简单易学。我刚来时,还不是没人教。靠自个用心揣摩领悟,一天下来,就学会了。学会开机一个月轻轻松松就能拿四五千。难道不好过你辛苦打普工一个月拿三四千。”被他这么一顿热嘲冷讽,我气得不行:“你说话好幼稚!”光头无语了。

我这样说自有道理。谁不知道,开机轻松工资高,可这岗位缺人吗?再说,这得要有关系,经过主管同意,轮得着我吗?

矬子跟光头是老乡,就这事我特意问了矬子。矬子对光头也无好感,因为光头老是说他干活偷懒。矬子冷笑着说:“吹牛,那时活儿少,加之光头有关系,没事就去学着开机,也没人说他。几天下来,自然就学会了。”

有了这次的不快,一段时间下来,我很少跟光头说话。想到他是领导,为了缓和关系,到路边摊理发,我还是去他那里。

光头表面上跟我笑呵呵的,其实他早已记恨我了。这不,在以后的干活中,我稍有失误,光头就借以奚落:“说你笨,你不服,还说别人幼稚!”我只得这样自我安慰,“想开一些,别跟这样的人计较。”

自此,光头说话,我从不插嘴,保持沉默。倒是常听到他吹嘘起自己的奋斗史。他是湖南邵阳人,今年四十五岁。当过三年兵,复员后,看到家庭的贫困,他就跟人南下打工,最初进了一家家具厂,凭着他的勤劳苦干,卖力付出,几年下来,他赚到了一笔钱,后回家建房结婚。

2008年,光头经人介绍进了这厂。那时厂里的活儿不多,他就四处找零工干,在工地扛过水泥,担过红砖和河沙。反正那时为了钱,他就不怕辛苦。

2018 年,理发价格大涨。会理发的他灵机一动就摆起了路边摊——一面镜子加几张塑料凳。旁边挂一招牌:理发 10 元。那时就他一人摆路边摊。前来理发的,多是些中老年人。生意出奇地好。尤其星期天人多,有时一天下来,他能赚个六七百。

那时他一个月理发的收入少说也有五六千,加上月工资五千多,他月入过万。也就在那年,他买了一辆小车。开着小车出摊既快捷方便又风光。

“人穷不怕,要吃得苦,敢于去奋斗,更主要的,要懂得动脑去想法改变。”这是光头说给我们的励志语。

本地佬跟他共事时间长,大概听多了,常听到他暗里说光头最贪钱——掉进钱眼里了。我也深有同感。这几月好忙,几乎天天加班,有时还加班到晚上十一点。唯一的星期天晚上不加班,光头也不休息,还是外出理发。其实近年路边摊越来越多,生意已大不如前。

其实光头上班经常眯眼打瞌睡。另外还老打喷嚏,“妈个巴子,谁又讲老子了!”不用说,他这是患上了鼻炎。他自以为强壮,其实已是亚健康。

以后的日子,只要当月轮着光头当值,我准没好日子过。比如,他安排的事,我有时去找工具稍有延误,他也会对我吼。

每次到三楼仓库放泡,光头都安排我上。所谓的放泡,就是给当天要切的泡下放到二楼。这活特累人,几百斤的泡用力推倒在小平板车上,然后拉到滑梯口,再用力推下滑梯。更主要的,三楼仓库全是泡,密不透风。又没安装吊扇,闷热无比。一干活,全身的汗水就像水浇一样。

在二楼接泡要好很多,首先场地近,空气也流通,还有电扇吹。所以谁都不愿上三楼,一般都是轮着来。光头倒是会鼓吹,“上,怕啥?哪里不是干活!”

本地佬对我还算公平,只是受了光头的影响,有时他也会对我凶巴巴地吼, 还有意叫我赤佬。我忍不住就顶撞他,“都一把年纪了,一点都不成熟。”他也会噤声。显然厂里有几个老实软弱的被他们吼惯了。

另外车间的主管也给影响到了,他一见我忙不过来就催,“搞快点,搞快点!” 我没好气地回敬,“我还不快呀!”主管面露讥讽,“你这是自吹自夸,有啥用?不要别人说了,才好。”

几天后,我又跟光头吵开了。当时几人在场,光头就一小事借题发挥:“说你蠢,你还不承认!几岁小孩都懂的事,亏你还好意思问出口?”我就像咽了一只臭虫,恶心得想吐,“一般爱说别人蠢的,往往就是那些自以为聪 明的人!”光头气得脸红脖子粗,嗓门也跟着加大......

八月份我递交了辞工书(辞工要提前一个月),几月干下来,虽说每月加班加点能拿到四千多块钱工资,但所受的这份窝囊气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明白要是再不辞工离开,就会陷入恶性循环——更会遭光头他们的刁难。在他们看来,我太需要这份工作了。毕竟我一把年纪,到哪去找到这样的好事。要知道这厂里好多人,都想赖在这里干!

得知我辞工,光头跟本地佬都有一种深深的失落感,显然这出乎了他们的意料。辞工那月,光头再也没说我蠢了,有次还这样笑呵呵地对我说,“辞工,要得!这里工资低。”不管他怎样说,以后我再没去过他路边的理发摊。

九月份出厂,在租房休养到十月份,正当我又想要去找工,突发心梗...... 显然跟在那厂干活多少有点牵连,好在辞工没干了。为更好地养病,这年我没回家过年,一直休养到第二年的三月份,为弥补金钱的缺失,我找到了一份力所能及的工。

这是一家五金厂,去年 11 月份从长安镇那边搬过来的。一楼为压铸车间,两台压铸机,有两三人操作。二楼是加工生产车间,偌大一个车间只看到四五个人在干活。像我们做普工的都是拿计时工资——15 元一小时。一天十小时,晚上八点下班。28 天制。包吃住。

虽说没几人干活,但各路职称都在。老板娘衣着时髦,面露精明。厂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主要负责压铸方面的技术活。经理四十出头,皮肤黢黑,面显高冷。主要负责抓生产。车间主管是个三十来岁,少说也有二百斤的大胖子。

起初那几天,由于人少忙不过来,我看到老板娘和经理都在车间帮着干活。好在几天后,陆续招进来两对年过半百的夫妻工。让人欣喜和意外的是,还招进一高一矮两个年轻的女孩。

我和一位邵阳小伙主要负责对产品进行钻孔、攻牙(用于拧螺丝),这活相比其它普工活,难度要大,需要掌握好手感。小伙子是二月底进的厂。我好奇地问:“你咋不进女孩多的电子厂?”小伙子的回答出人意料,他就喜欢这种人少相对自由的小厂。

想来也是,就像羞于见人,小伙子每天都戴着口罩上班,只露出一双闪亮的眼睛。后来在饭店一起吃饭,我才一睹他的真容,小伙子嘴大,嘴唇外翻。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小伙子的嘴脸都捂出痘痘了,还给口罩戴得严严实实的。我叫他摘下,他说:“当下疫情,必戴口罩。”

胖子主管主要负责给我和小伙子调机——按客户所规定的尺寸去调深浅。胖子说话面带笑容,都说心宽体胖,这样的人应该好交往。哪知我看走眼了。

那次胖子给我调机,我带着玩笑的语气说:“你肯定初中未毕业就外出打工了。”胖子当即就给以回敬:“我要是到你这个年纪,绝对不会外出打工了,在家玩牌享福了。”更有一次,我跟他谈得火热,童心未泯的我兴奋地伸手去摸他,胖子忽然面色一沉,“别碰我!”以后胖子生怕我有那种举动,总尽量避开我,还说我身上有异味。

大概见我神情举止不像个年过半百的人,为有意损我,胖子以后就叫我老头。其实比我年龄大的还有好几位。

另外,胖子谎话连篇,起初他给我们洗脑,“大家要好好干!这是老板的分厂,总厂在长安那边,有一百多人。老板资产上亿,待工人热情大方,经常请工人外出聚餐,大热天,还经常买水果发放。”

后来我们才知道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老板以前的厂在长安不假,只是他福分浅,2016年患了癌症,医治无效而亡。长安那个厂也由此转让给别人了。新老板由此把经理和厂长那帮人炒了。他们跟老板娘是老乡,于是就怂恿老板娘东山再起。

老板娘说是大方,烈日炎炎的夏天,只请吃过两次西瓜。所谓的包吃,为了省钱,七八个人就三个菜。用胖子的话说,他一个人都能吃掉。胖子一般会买一些榨菜、辣酱备用。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胖子没修养,三言两语不合,就会凶巴巴地吼人!全车间的人除了那个矮个女孩,几乎都跟他吵过。有人为此还选择了离开。

我跟胖子大吵过两回。一次,我叫他调机,胖子不耐烦地叫:“妈的!没事找事!”我气坏了,忍不住回敬:“妈的!这可是你的职责......”

第二次争吵,是胖子自个调机没调好,出了问题,他怕承担责任,就往我身上推。

两次的争吵,经理都出面解决了。好在经理是个明白人,没说我什么。只用他们的家乡话说胖子,“就知道吵,有啥好吵的,凡事要好好说,吵能解决问题吗?”以后我再也不跟胖子说笑了,双方都是面无表情的那种。

以后的调机,我也不愿叫胖子了,直接跑到楼下叫经理。经理理解我的苦心,有叫必到。为此,我常跟同事小伙这样抱怨,“怎么给胖子这样的人委以重任,真是扫兴。”小伙子听了一笑置之。他性格好,胖子老是骂他笨,他也不出声。

我对经理还挺有好感的,他说话和气,赏罚分明。就说三月份进厂的一批人,只有我一个人在第二月要求涨工资,经理答应了我,将最初的计时工资每小时15元,涨到了17元。当然这归功于我干活勤快。就说先我进来几天的小伙,动作比我慢不说,攻牙老是断牙,一次操作不当还把手弄伤了。

一转眼到了七月份,小伙又一次操作失误,把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都弄伤了,休息了一段时间就结工资走人了。眼见干活的人少,我又向经理提出加工资,经理面露不悦地说:“还没干半年,又要加工资,别人可是一次都没加。叫我怎么向老板娘说。要不,过两月吧!”听他这一说,我没再出声。

人手不够,经理还特意从老厂那边挖过来一位攻牙师傅。这人姓陈,今年52岁,他和经理都跟随老板多年。

老陈不但技术好,也特能吃苦,逢星期天休息,他就不高兴,巴不得天天上班。另外,他有风湿关节痛,有时脚疼得走路都不稳了,他也咬着牙干。他干活是计件的,也特别精于算计。

我有意跟他说,我也要计件,他就劝我最好不要计件,免得到时赚不到钱。其实我又何尝不明白他那点小心思。我不计件,难干的活就可以推给我干,他好多赚钱。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计件,毕竟我干活也利索,我更想证明自己的实力。经理听了笑呵呵地说,“这正是我所提倡的,计件好,多劳多得。”

这一来,整个厂里十来人干活,就我和老陈工资计件。那时也不太忙了,只是产品钻孔、攻牙这块事还多。我和老陈倒是忙得不亦乐乎。而胖子跟那两个搞质检的女孩倒是优哉游哉。

高个女孩留着男人头,看起来有几分像男人。她烟瘾大,黄果树牌的劣质香烟也抽。一天下来要去吸烟区过好几次烟瘾。矮个女孩打扮得时髦漂亮。胖子对她有意思,经常坐在她身边的岗位眉飞色舞地说笑。有时为了讨好她,胖子特意散烟给她,叫她也去抽。

而对那几个年纪大的,胖子以车间老大自居,都是用教训的口气。其中有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干活没入胖子的法眼,被他所谓的大道理训得无地自容。后来那妇女辞工离厂了。

胖子还特虚伪,一般看到老板娘来车间了,就装得挺积极干活。老板娘一离开,他不是跟矮个女孩说笑,就是到一处坐下靠墙睡觉。尤其中午上班时,那是必不可少的。经理来车间看到了,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活儿不忙,再者有胖子在车间看着,他轻松不少。其实这么几个人干活,胖子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经理也对矮个女孩有意思,也经常坐在她的岗位边看似帮着干活,实则借此说笑。有天高个女孩没来上班,晚上下班,经理还开着电动车送女孩回租房。那次端午节聚餐,经理在餐桌上眉飞色舞地跟矮个女孩说笑。

显然矮个女孩不过是在逢场作戏。毕竟这有好处可得,上班自由一点,也好请假,到时还好加工资。哪知没过多久,经理就没再去她身边说笑了,脸上也出现了明显的失落痛苦色,看来他的那种表白遭到了拒绝。

六月份的工资一发下来,两个女孩就闹开了,原来她俩的工资被少算了,找老板娘,老板娘找了一些所谓的理由搪塞。于是没过几天,她们一气之下就出厂了。

我还以为经理没老婆,问了老陈才知道,经理儿子都读高二了,妻子一直在家陪读。经理曾在这边也找过一个情人。想不到经理是大色狼一个,我对他的好感由此骤减。

工资计件真不错。尤其是最初那一个礼拜,干的是一款新产品,所定的单价也比较高。我负责在前面岗位钻孔,老陈在后面岗位攻牙。钻孔的单价比攻牙的单价略低。我第一天就十分卖地力干了 250。接下来那一个星期每天都是两百多。有一天比老陈还高出几块。每天记数的胖子眼红了,“老头,现在赚大钱了,你得请我喝水。”本着多赚钱,跟上司搞好关系,我说好嘞。为此,除了胖子,我给老陈和经理也都买了一瓶脉动。

哪知没过多久,我所预料的事情还真出现了。其实最初计件时我就跟经理提过这事。经理安慰我,“放心好了,绝对公平。好做的和难做的,两人轮流来。”可现实是,好做的(攻牙相要对轻松,工价也高)没有我的份。明显这是经理偏心了。毕竟他跟老陈是老乡,加上两人又共事多年。

我除了在前面钻孔,有时还要到一机台上去打引眼。这活不但要站着干,还特费劲。人辛苦不说,更是有些老款产品单价低,一天下来忙个不停, 有时连计时工资(170 元)都达不到。我提出加单价,胖子面露讥讽,“三分一个嫌少,给你五块一个行不行!”我气得不行就去找经理,经理说:“你这人一点都吃不了亏,好做的咋不说?”

说来我这是气上加气。老陈就好谈价钱,有款大批量的产品,他说难做, 胖子就给他加了工价。这款大批量的产品老陈那是没少赚。

另外叫人调机也令我特尴尬,胖子坐在吸烟区养精蓄锐,我怕打扰到他,自找没趣。反正自老陈来了,胖子总叫我找老陈。毕竟这不是老陈分内的事,有时我只好下楼去叫经理,哪知经理也爱理不理,还发牢骚,“你这人咋这么烦,老叫我干嘛?”我这才明白,以前经理有叫必到,因为那时我拿的是计时工资。现在计件了,误工是我自己的事。

计件就得要抓紧时间,眼见耽误的时间长,我不得不卖脸皮去求老陈。当然这是换工——老陈帮我调机,我就去帮他攻牙。虽如此,老陈以一种帮忙的心态,有时还要故意拖延一会。所以为了争分夺秒,我也不经常自检产品的质量了,这也就导致了经常返工。

最惨的一次,那天老陈替我调好机,我就十分卖力地干开了。当然也自检过,老陈也检查过。哪知干至中途,胖子过来检查,就检出产品钻孔深度不够,责令我全部返工。害我白白干了一上午。原本这天我想要突破260元大关,结果只干了120元。

最气人的一次,胖子调好了机,叫我去操作。一番忙碌下来,我也自检了, 胖子也检查过。哪知经理过来一查,又发现了问题,原因是深度还不够。经理又要我返工。这可不是我的失误,我要求返工给工钱补偿。胖子自是无话可说。经理阴沉着脸说,不行!搞坏了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忍不住顶嘴。经理猛然怒着脸对着我叫开了,“你这人不行!干活毛燥,老是出错!”声调之大,那是从没有过的。

当时我气坏了。原本这款老产品,单价低,前面两道工序——钻孔、打引眼,我都没干到多少钱。最后这道工序——攻牙,单价还可以。结果还是没有我的份,老陈找到经理,经理就安排他干了。连胖子都说,“这可怨不得我,不是我的安排。”

就如发泄怨气一样,我对着经理低沉地叫:“你吼个屁!”经理像不认识我似的,瞪大眼看了我好一会才走开。

其实辞工条,我在几天前就交了。我明白经理的意思,他是想借此机会挽留我,所以要求我提前一个月写辞工书。要不,嘴上说说,几天就可以拿工资走人。之前那几位辞工的都是这样走的。另外有位妇女干活可以,因常跟胖子斗气,她也写了辞工书。结果一个月下来,经理提出给她加点工钱,她就留了下来。

当然我也很想做。毕竟我一把年纪了,又没个一技之长,到哪里去找到这样相对轻松自由、工资也不错的好事。我甚至计划好了,打算干到六十岁,手头有了一定的存款就回家养老。我之所以写辞工书,说白了,就是为了让他们懂得知难而退,以后对我公平一些。

经理显然也觉察到了。他这回对我发威,一来是借此显示自己的魄力,二来是以此作为试探。只是他做得太过份了。我明白要是再迁就,那就是恶性循环。我的“回敬”是正式向他摊牌。接下来的日子,我都没给经理好脸色。经理也挺有自知之明,再没来我的岗位看了。

两个月的计件,说来也是悲催。由于打引眼,我弄坏了两把刀,经理说这刀贼贵,就以操作不当,扣了我600元。这一来,等于我差不多回到了以前计时工资的水平。我头月的计件工资五千二百多,第二月四千八百多。而老陈两月下来比我多了一千多。

走时,胖子当着我的面有意调侃老陈,“就是你逼走老头的,专做好做的,一点都吃不了亏......”经常跟胖子斗嘴的老陈听了面红耳赤,“你这是说啥话?”我趁机调侃,“要不,他怎能赚到钱!现在好了,就让他一个人好好干吧!”后面这句,我是说给胖子听的,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

在我走后没几天,我听说,由于那段时间不忙,经理为了讨好老板娘,巩固自己的地位,终于把胖子这个可有可无的人炒了。

都说打工辛苦受气。偏偏自己又是个不会来事受不了气的主。我更恨自己没个一技之长。要是有,工资待遇大大提升不说,别人起码得尊称我老师傅。还能受这窝囊气吗?都怪自己年轻时心比天高,自以为是干大事的人。根本就没把打工当回事。要是知道落到现在还打工,我怎么也得要学个技艺傍身。

(摘自微信公众号 全民故事计划,唐海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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