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灯二

漫长的告别电影免费完整在线观看(普通工人给厂长送礼漫长的季节,漫长的回响)

漫长的季节,漫长的回响

据说《漫长的季节》是本年度评分最高的国产剧,我看了,给我带来持续的震撼,这种冲击仿佛让我觉得,每一集都是一部《钢的琴》,这是我能表现出的对电视剧的最高评价。

      桦钢,老牌国企,东北小城的支柱,是这座小城社会圈层的天花板,无数人靠它生存,人们以老牌国企的工人身份而骄傲,喊一句“我是桦钢的”嗓门都粗,所有人都要以羡慕的眼光高看。桦钢又是一个老迈的大型国企,正处于最艰难的改制时期,所谓的改制具体到工人群体,就是失去现有工作,到社会上自谋生路,当时流行的一个新名词叫“下岗”。

      工厂要转型,人们要生活,在这个社会和个人都茫然地徘徊在分歧路口的时候,一桩杀人碎尸案在桦钢大院里发生。

生活方式

      人们都在这动荡的时代里彷徨无从,在雪花飘飞的天地,王响和他的工友们为了是否下岗焦虑不安,他们以桦钢的工人身份而自豪,王响是一个坚定的以厂为荣的劳动者,他的父亲挖开了桦钢奠基的第一锹土,他是火车班组的连年先进,他想让儿子也到桦钢上班,在他身上,我们看到了共和国长子的骄傲和传承。

     在那个年代,这种骄傲和传承笼罩在东北大地,源于计划经济体制的社会生活方式根深蒂固。这种生活方式是国家用了四十年时间培育起来的,是新中国早期领导人治国理念的集中体现,在它创造出巨大辉煌之后,随着社会的进步和发展,开始显露颓势。

     桦钢不行了,依附桦钢而塑造出的生活方式也随之面临坍塌,与此同时,起于南方的市场经济创造出来的新的生活方式开始慢慢渗透进桦钢。领导层开始有组织的倒卖国家资产,歌舞厅成为桦钢新兴的高端娱乐会所,工人们满腹牢骚发泄对生活的不满,人们对金钱的兴趣渐渐覆盖了对荣誉的追求。

      生活方式本来并没有优劣之分,但新来的生活方式与原来的生活方式有明显的差异,侵入的市场经济生活方式突破了不同阶层人的生活方式,首先突破的是领导层。努力说着普通话的港商,轻轻巧巧地打通了桦钢厂长的门路。身为保安科长的建春,串通工人倒卖设备。为人本分美素的连救命钱都报销不了,退休的老迈妇人只能翻找垃圾箱来谋生。

    人们不在明面说,不代表人们没看见,私下里议论纷纷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看着“有能力”的人巧取豪夺。“不患寡而患不均”,在面临改革转型的艰难路口,是奔着赚钱的生活方式走,还是保持着朴实厚重的按劳取酬的生活方式走,这看起来是一道选择题,其实是一道判断题,是新的生活方式对旧的生活方式的覆盖,是市场经济对计划经济的取缔。所以坚持原来生活方式的人群必然会被连根拔起并取而代之,市场经济带来的新的生活方式是征服者,虽然征服各类人的时间很不一致。最后,如果有些人群依然坚持生活在延续四十年的生活方式里,现代社会会将他们抛弃。

      今天人们看东北地区,总是觉得这个地方官僚作风腐败,百姓民风强悍,有所谓“投资不过山海关”之说,这都源于新旧生活方式转变的不彻底,把这块土地和土地上生活的人群遗弃在奇异的扭曲里。

荣誉和尊严

      在新的生活方式颠覆旧的生活方式的同时,也摧毁了人们赖以生存的荣誉和尊严。

      王响一直以根红苗正的二代工人自居,他可以在大庭广众下炫耀自己父亲的功绩,自己为桦钢做出的贡献,可是在妻子美素的软磨硬泡之下,趁着夜黑风高给厂长送礼,就为了能把儿子安排进桦钢当工人。他无意中撞破厂长和女职工奸情,吓的转身就跑,厂长提着腰带追上他,王响慌乱中压根就没提儿子进厂的事,反倒接受了厂长一顿教育,此时此刻,他熟练而自信的业务能力在生涩僵硬的假装谄媚面前败下阵来,他的荣誉与尊严委顿在地。为了不被工厂裁员下岗,他发挥自己的“小聪明”,主动要求加入专案组,希望得到警方的特殊奖励,在警察面前近乎搞笑的自我表现,极力展现自己对侦破工作的贡献。他不知道,在警察面前,他的行为近乎愚笨。

      龚彪,是堂堂正正的大学毕业生,在那个年代,几乎就是大熊猫一样珍惜的高级人才。毕业后主动到桦钢参加工作,直接被安排进厂办工作,年轻气盛,未来可期。他积极工作,主动承担很多超出分内的任务,在介绍自己的时候,总是满脸谦虚的笑意说自己是厂办的。这种低调的炫耀让他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他不歧视普通的工人,他只是从心底里认为自己在桦钢会有远大的前程。在厂长召开的会议上,厂长按照惯例象征性地征询一下与会人员的意见,所有人员静默无声,大家都等着会议结束走人,只有龚彪举起了手,结果被厂长无视,直接让他给自己倒水。倒水这个情节,似乎是独属于厂长与龚彪的保留节目,如果说厂长是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的社会大哥,龚彪就是大哥身边那个扒蒜老妹,厂长无数次的让大学生龚彪倒水,向外人来展现自己对人才的重视。可是那种发自内心的轻贱,让龚彪只有在离开厂长的时候,才能在普通工人们面前找到自尊。龚彪这个刚刚走出校门没有背景的大学生,和今天的我们一样,他有着非常单纯盲目的自我认同,无论工作还是爱情,都浅薄的令人可笑,虽然得到的是别人眼中的笑料,于他而言,却是非常认真努力的奔着荣誉和尊严而去。

      马队是一个责任心至上的刑警队长,他和群众们在一起的时候脸上总是挂着疑似戏谑的笑容,笑着面对聚集起哄的工人群众们,笑着和王响谈天说话,笑着和各类人群打交道。但他也是正义至上的理想主义者,他顶撞局长,认为人命案比金融案更重要。在那个年代,八十万的汇票是什么概念,普通的工人月工资二三百元,相当于三千多工人的月工资。马队认定死者需要得到正义,杀人者需付出代价,他把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杀人案中来,逐步推敲出案件线索,他也为自己旺盛的正义感付出了代价,被沈栋梁刻意引诱,挥舞拳头为死者彰显正义,断送了自己的前途。十八年前不能破案,马队高尚的正义感让他无法面对自己警察的身份,昔日的下属成为今天的顶头上司,让他无法直视自己男人的尊严,最终,善于钻营的下属官运亨通,主持正义的马队解甲归田,脱下的是警服,留下的是内心对死者的歉疚和彰显正义的坚定,这一切都用滑稽的拉丁和风趣的笑脸掩饰起来。

      剧中的其他人一边生存一边努力的争取自我的尊严,沈墨为了逃离,来到桦医求学,可是沈栋梁并不放过她,她指使弟弟打断堂弟沈辉的胳膊,用这种方式努力的抗争,想脱离沈栋梁的控制。她在夜总会弹琴,绝不做超出弹琴之外的事情,她没有意识到女人的魅力来自于单纯天真,想象不到自己的到来对买家和卖家都是巨大的冲击,她只能强硬地坚持着自己对生活的认知,张开敌视的双眼和无表情的面容捍卫自己的尊严。

      殷红腰带上的红绳和铜钱是她最后的尊严,港商是风月老手,轻易就卸下了殷红的防御,看起来她的尊严很弱小很卑微,越是弱小而卑微,就越在意失去之后获得的补偿,她除了自己的身体和尊严,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她把快把自己失去的尊严用金钱补偿,并且用嫉妒的眼光恨恨地注视强硬捍卫自尊的沈墨,选择出卖了沈墨。她意识不到沈墨对自尊的极度珍视,只贪婪的看到金钱,最终付出了生命。

     王阳早早就失去了学习的动力,在父亲眼里是一个不务正业不知上进的懒惰青年,他对进桦钢做工人的选择毫无兴趣,宁愿被父亲唾骂没出息,被人们当成小混子也要进夜总会,就为了能接近沈墨。他的身上并没有传承到父亲王响的骄傲,因为他对父辈的生活不屑一顾,在他眼里,父亲和父亲同龄的人都是旧时代的人,他们属于过去,他的生活属于偷偷写的诗歌,偷偷暗恋的女孩,还有充满未知希望的未来。他就像飘荡在天上的风筝,自以为会有新的广阔天地,其实丝线牢牢地牵绊于在地上挣扎求生的人们身上。

东北风情

      山海关以北是一块充满魔幻的土地,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有神奇的魅力,他们用戏谑的眼神和诙谐的语气面对所有的生活场景,在这里,“德性”是贬义词,“尿性”是褒义词,无论多好的兄弟姐妹,插科打诨和讥讽嘲笑都是最优先的交流方式。天寒地冻的东北孕育出强悍的说服自己和说服别人的能力,无论处于何种困境面对何种挫折,他们都能用饱满的热情迎接注定的失败。老年三人组骨子里有股傻气,心里永远只装着朋友;骨子里透着义气,永远大义为国小义为家。他们又像时刻准备绽放自己羽毛的公鸡,总要不合时宜且见缝插针地表达出自己的“睿智”,别人放一个屁都怕掉到地上,赶紧捡起来品评一下,抖个机灵。

     其中一个场景最让我沉醉,三人组在KTV飙歌,围拢在一起跳舞,王响满头白发,缩着脖子握着两只手铃互相环绕;龚彪挺着肚子耸着肩膀摇晃身体,舞到兴起顺手脱下外套;马队跳着拉丁舞步,夸张的展现身体幅度。三个人围成一圈,他们既有核心又没有核心,每个人都完全陶醉于自己的舞蹈中。仔细想想,这三个人的组合非常神奇,因为我们每人身上都有王响的笨拙保守,龚彪的故作潇洒,和马队的旁若无人,这是三个人,也是一个人。

      作为一个东北人,既能get到人物的笑点所在,又能体会到嬉笑怒骂之下深深地哀伤和苍凉,这种无处不在的虚张声势和事实上的溃不成军,是我特别喜爱这部剧的原因之一。

      这部剧很值得深深回味,是继《人世间》之后最好的电视剧,我很想仔细地给它写一篇文章,可是总觉得自己的视野包容不下这部剧,大概是我幼稚的头脑无法真正理解广阔厚重的东北大地吧。

您可能还会对下面的文章感兴趣: